李哲将轮椅停在寺院深处,一面爬满枯藤、饱经风霜的斑驳红墙下。墙根处,几丛细瘦的忍冬藤,挂着零星的红色小果,在肃杀的冬日里顽强地点缀着一抹生机。这里视野开阔,可以俯瞰山下朦胧的城市轮廓。
他蹲下身,轻轻拂开吉晓额前的碎发,凝视着她沉睡般平静的容颜。她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,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。
“晓晓,我们到了。”李哲的声音轻得像耳语,带着无尽的温柔,“你看,是昭觉寺的红墙。那天下午,阳光照在上面,你说像铺了一层金粉,记得吗?你还在这里拍了好多光影……”他从随身的包里,小心翼翼地拿出那本厚重的“记忆地图”,翻到记录着那次昭觉寺之行的页面,将那张光影斑驳的红墙照片,轻轻放在吉晓交叠在毛毯上的手边。
晓晓没有任何反应,只是安静地闭着眼,仿佛沉浸在一个无人能打扰的梦境里。
李哲不再说话。他站起身,坐到轮椅旁冰凉的石阶上,轻轻握住了吉晓毯子下那只冰凉的手。他拿出手机,点开音乐播放器,找到吉晓患病前最喜欢听的那首舒缓的古琴曲《流水》。清泠幽远的琴音流淌出来,在寂静的古寺庭院中轻轻回荡,与风过松林的沙沙声应和着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。冬日的阳光吝啬地移动着,将他们的影子在斑驳的红墙上拉长、变形。山下,城市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,如同一个巨大的、永不停歇的数据洪流。而在这方小小的、安静的天地里,只有琴音、风声、松涛,和两个依偎的身影。
李哲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吉晓的脸上,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寸轮廓都刻进灵魂深处。他想起地铁上的“意外”推送,想起书店咖啡馆初见的微光,想起屋檐下暴雨中的外套,想起新年夜紧握的手和刻着银杏叶的U盘,想起她镜头下那些鲜活的城市掌纹,想起她确诊时的泪水和那句“有我在”的承诺,想起《未完成的拼图》展览上她倔强的光芒,想起她在老邮筒旁无助的哭泣,也想起昨天那一声耗尽生命气力唤出的“哲”……
不知过了多久,琴曲循环了不知多少遍。李哲感到握在掌心的那只手,温度正在一点点流逝,变得像古寺的青砖一样冰凉。他低下头,看见吉晓的胸口,那极其微弱的起伏,不知何时,已经彻底停止了。
世界,在那一刻,陷入了绝对的寂静。连风声和松涛都仿佛消失了。
李哲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他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,一动不动。他俯下身,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吉晓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