鼻梁上的黑框眼镜，镜片反射着楼道昏暗的灯光，显得格外冷静。他没看通知单，而是先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楼道顶那个吱呀作响、亮度感人的老旧节能灯泡，又低头默默心算了几秒，眉头微蹙：“根据本市阶梯电价、本单元六户基础用电模型，结合公共照明功率和日均使用时长…即使算上可能的空调负荷，这个数字也严重偏离预期值，存在显著异常。郝房东，原始电表读数数据能否公示？”
一直躲在自家门后（604）竖着耳朵听的郝勤俭房东，这才讪讪地拉开门。他身材精瘦，穿着洗得发白的旧汗衫，手里紧紧攥着个计算器，一脸苦大仇深：“公示？当然公示！我郝勤俭做生意，童叟无欺！”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抄表单拍在公告栏上，“自己看！总表读数飞涨！绝对是你们有人偷偷用违禁大功率电器！电热水壶整天开着？还是私接矿机挖矿了？这电费，必须分摊！一分不能少！”他痛心疾首的样子，仿佛被割的是他的肉。
众人凑过去看那抄表单，总表读数果然高得离谱。大家面面相觑，眼神里充满了猜忌和冤屈。空气里弥漫着怀疑的硝烟，混合着苏苏门缝里飘出的消毒水味和阿强的汗味。
“我天天早出晚归送外卖，家里就个冰箱和充电器！”小胖叫屈。
“我练完就冲个澡，热水器都掐着表用！”阿强拍着胸脯。
“我直播就几盏补光灯，加起来还没楼道这破灯费电！”莉莉翻白眼。
“我…我只有电脑和数位板…还有空气净化器…”苏苏微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。
“我的设备功耗可精确计算，绝无异常。”张伟推眼镜。
争论无果，带着一肚子闷气和满脑子问号，众人悻悻散去。张伟最后一个离开公告栏，他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那个吱呀作响的电表箱。
夜深人静，只有窗外秋虫的鸣叫和偶尔驶过的车声。张伟被一阵持续的、低沉的嗡鸣声吵醒，这声音不像空调外机，更像一堆小风扇在集体抗议。他敏锐地捕捉到声源方向——来自楼上，王阿姨（604）家。
职业习惯让他对异常数据格外敏感。他轻手轻脚起床，来到楼道。昏暗的灯光下，电表箱里那个老旧的机械电表，红色的脉冲指示灯正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频率闪烁着，仿佛一个失控的心脏！表盘上的数字，在他注视下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跳动！
“果然有鬼…”张伟心中了然。他想了想，从冰箱里拿出几个品相最好的苹果，敲响了604的门。